城市之秋(三)
[陈艳上来。陈艳,
三
十
四、五岁,身穿黄色旗袍,脚底下的高跟鞋有半尺高,走起路来露出丰满的大腿。她盘着头,佩戴大耳环、大项链,脸上浓妆艳抹。作为女人,她虽然已过黄金年龄段,但通过精心化妆和华丽衣物的修饰,陈艳仍显得光彩照人。她的眉宇间流露出冷峻和忧郁,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陈艳是一名模特,曾有过几天较为风光的日子,35岁,对于职业女性并不算老,但对于模特来说,已是老古董了。她的婚姻一直不幸福,甚至可以说是悲惨的。以前,婚姻不幸对她这样从事演艺的女性来说,似乎不是了不起的事情。所以她并不十分在意,十几年竟过下来了。可到了淡出舞台、青春将逝的今天,她特别感到自己生活缺少太多的东西。无奈之下,她打算做做生意,同时也调整一下自己的心绪。陈艳敲张宝家的门,喊“有人吗?”没有回答,门未锁,她走进去,又喊“张师傅在吗?”,她坐在椅子上。
张宝:(从里屋出来)哪一位?
陈艳:一位客人。
张宝:(上下打量陈艳)你是… …
陈艳:(站起来向张宝伸出手)是我。
张宝:你是陈艳?是你,就是你,陈艳,快请坐。(张宝顾不上和陈艳握手,手忙脚乱地收拾桌子。)您是贵客,屋里杂乱,您别见怪。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陈艳:(略微有些紧张)我一向穷忙少闲,你我难得有机会见面。偶过贵宅,想诚心拜访旧友。(环视四周)这房子没多大变化。
张宝:老百姓的家嘛,有个窝挡风避雨,能养活老婆孩子就是了。今有模特光临,粗茶可以代替美酒,您真是贵客呀!
陈艳:我是哪辈子的模特?早是半老徐娘了,走路都快要拄拐杖了。还能劈叉踢腿?你今年也有四十了吧?
张宝:今年四十整。再往前走几步,就要到风烛残年了。咱们有十几年没见了,我还是去买些水果来,请稍候。
陈艳:别动,(把张宝拉过来)我看看你,还是那么瘦,两鬓已有白头发了。
张宝:你… ...你结婚后还好吧!
(张宝拿出香烟,陈艳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示意张宝点烟,张宝给陈艳点烟。陈艳吐出一口烟。张宝望着空中的烟雾发呆。)
陈艳:十几年前,一个心比天高的女孩和一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相遇了。他们对着满天的繁星尽情幻想,说不完心里美好的愿望,谈不尽胸中远大的理想,都相信自己的将来一帆风顺,繁花似锦。正直人生黄金年华,那是金风玉露相逢的时节,应该拥有胜却无数的一刻。(把香烟掐灭)但是,社会生活又是怎样?世态炎凉,人生叵测,冷酷的现实击碎了我青春的美梦。我从小失去了父母,听说母亲是得绝症 死的。我很少得到父亲的关怀,机关单位里的勾心斗角,死气沉沉的环境早已把他消磨成一具行尸走肉,我说不清是可怜他,还是厌恶他。后来,爸爸娶进来一个虚伪的女人,第二次结婚给他带来的激情,就是削尖脑袋去当官。家里整天谈论的是如何巴结上司,怎样请客送礼。人的官瘾可以和毒瘾相媲美。在我爸的眼里,如果不能用女儿的容貌换回一个副科长的职务,地球就应该立刻毁灭。你应该记得,我当年或许还有几分姿色?
张宝:我第一次碰到你时,真有一种见到公主的感觉,真好像是在读神话。你穿着... ...(张宝突然停下来)你现在生活的好吗?夫妻相处得怎么样?和那位副市长的儿子。
陈艳:夫妻生活属个人隐私,我不便全部告诉你,不过,可以吐露一两个细节,你想知道什么?我和他一星期做爱几次?我给你算一个平均数。[张宝摇头
陈艳:我们采取什么避孕措施/我丈夫从不喜欢现在为止医学界发明的所有避孕措施。
[张宝使劲摇头
陈艳:我常有性高潮吗?告诉你,只要... ...
张宝:你现在谈话怎么... ...
陈艳:怎么啦?我现在说话怎么了?
张宝:太露骨了,让人难堪。
陈艳:我已经不是十八的花季了。你喜欢含蓄的女人,我现在藏头露尾地问一个不让人难堪的问题,你恨不恨我?
张宝:(有些尴尬)这个问题太古怪,我为什么恨你?
陈艳:你当年是不是千方百计想讨好我?
张宝:(显得不安)男人见了漂亮女人都自觉不自觉地想去接近她,这也是合乎情理的。
陈艳:男女之间的事说出来就失去了含蓄,所以,人们常常是写信,通过文字来表达让人难堪的话语。你当年给我写过多少封信?
张宝:大约十五封吧。我本来不想写那么多信。
陈艳:我把你的每封信都原封不动地退还给你,是这样吧?
张宝:事情早已过去,不必再谈了。
陈艳:你最后给我的一封信,我想打开拜读,可我拆信的时候不小心把信纸撕坏了,撕成一堆纸片了。
张宝:是你故意给撕的。你还... ...你还对我做了那么多不小心的事。别再提过去的事了。我命薄福浅,无缘得到您的垂青,我受到伤害是我自找的。
陈艳:我对你粗暴,只是想让你离开我,粗暴,但我不残忍,我心理把握着分寸。
张宝:(点燃一支烟)看来我错怪你了。我应该信你的话,把我给你的信撕了是不小心;我应该信你的话,把我从你们家赶出去是粗暴而不残忍。你应该让我早知道这些惊人之语,省得我四十岁了,还不明白人间道理。
陈艳:一点不错,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说,趁着岁月的风尘还没抹掉我脸上残存的胭脂,或许我的问候还有几分诚意。在人生的快车道上,女人来不及从容不迫地考虑如何以最恰当的方式拒绝男人,当她发现伤害了别人或被别人伤害了的时候,她的青春和美貌已经悄然而去了。
张宝:我自认为有绅士风度,对女孩子不应求全责备,你用不着对我说“对不起”。
陈艳:你以为我今天是来向你说对不起的吗?不,我今天一不向你道歉,二不求你原谅,我当年的所作所为,早让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老天爷对我的惩罚,足以赎清我欠下的所有旧债。
张宝:你发生什么事了?
陈艳:结婚后,我丈夫整天在外面吃喝嫖赌,后来抽上了大烟,把他老爹,老妈气死了。他仍不思悔改,他爹一死,他没了靠山,他那帮不三不四的哥们看他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就来骗他的钱财,我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少爷,整天醉醺醺地,还要做大生意,今天炒即将上市、但永远上不了市的垃圾股,明天搞香港期货,今天交钱,明天香港公司连影也没了。他酒醒后,就更麻烦了,总要注射两针毒品。可惜,他来了劲头,就要有女人遭殃,随后就忙了医院的医生和银行的工作人员。医生要加班加点地把未婚先孕的女孩子送进手术室,银行的工作人员要不厌其烦地兑付我丈夫自愿或被迫付给受害人的支票。当然,个别情况下,还要惊动派出所。
张宝:畜生。
陈艳:你别着急,你脾气一向是最好的。不能说我丈夫没有优点,看人总要一分为二。由于他坚持认为女人身上最大的魅力是胆怯和软弱,只有良家妇女和身体未发育好的小女孩才充分具备这些魅力。所以,我丈夫就有了一个和他身份极不相符的优点,他喜欢正派的女人。他发泄欲望时要是听不到哭声,事完之后听不到骂声,他就一点找不到感觉。
张宝:这十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就不想想以后?
陈艳:他最好的结果是吃光家业,沦落到社会底层,找到真正适合他的位置。不然的话,他迟早有一天会横死街头的。不是吸毒致死,就是受审判、挨枪子儿。我和孩子最终都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擦眼泪)还用的着想吗?
张宝:(用拳头砸桌子)你和他离婚!
陈艳:古今中外浪荡公子为非作歹的故事太多了,我早想通了,他父亲给他留下了大笔财产,他的钱他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拿出化妆盒往脸上探粉)你看我是不是老了许多?不许说假话骗我。
张宝:(看了看陈艳)变得更漂亮了,你越活越漂亮了。真的!
陈艳:(笑了)你讨女人欢喜的本领和以前一样差。女人过了三十都是半价优惠的处理品了,岂有涨价之理?事物发展要符合自然规律,见到万木丛中芬芳吐艳的鲜花,人们自然要大声赞美,可碰见散落在泥水中的残花败柳,人们本能地就会声声叹息。现在,你应该流露出伤感之情,感叹岁月无情,惋惜青春短促。
张宝:你真的更漂亮了。(不好意思)你二十岁的时候,胸口平平的,现在身材丰满,这才是十全十美的呢。我胡言乱语,你别在意。
陈艳:(站起来挺挺胸口)天呀!我十五年来担心你别怨恨我,今天见了面,你却只顾评论我的胸口,这就是男人的心。好了,你还有男人心,我还有女人身,上帝保佑我们吧!听说你娶了一个十分霸道的妻子。
张宝:老婆叫王英,家是郊区农场的,结婚后,她调到我们厂,她一家对我还满意。人不错,就是脾气大些。农场的环境造就的,就是在家里喜欢骂人、打人,霸道谈不上。习惯她以后,不打打吵吵还有些不自在。
陈艳:听此言,我到浑身不自在了。早知你如此勇敢,当初我拒绝你的时候,几个大耳光就解决问题了,可惜我那么小心翼翼地。
张宝:你怎么能和我老婆那样的粗人比?陈艳,你以后的道路还很长,还有孩子。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
陈艳:我现在当舞蹈教练,每月有固定收入,现在我时间精力都有,中年妇女下海成功者不乏其人,我打算经商,做买卖。我和厂家有些联系,这是当演员时候拉的关系,现在开发区电工、电料行情好,你是老电工了,我想请你帮我干电工、电料的买卖。
张宝:什么时候开始?
陈艳:我先要投入一笔资金,我不想一开始就大干,我也没多大实力。先从小买卖做起,我就雇你一个人,租间小房子,慢慢开始吧。我这几天主要是跑这事,我不懂电工、电料,害怕碰上假货。
张宝:你等一下。(张宝从抽屉里拿出几根电线)这是正品,这是次品,这一种根本不能使用,一定要分清楚。你用手模。
陈艳:张宝,我太需要你了。(陈艳用手模电线,不小心电线把她手扎了一下)哎哟!
张宝:小心,看,划了一道。流血了没有?
陈艳:没有,稍微有些痛。
[陈艳把手伸向张宝,张宝拉住陈艳的手又放开了
陈艳:我没说不让你碰我的手。摸摸吧!是冰的。
[张宝底下头,拉住陈艳的手,叹了一口气。苗苗推门进来,看见陈艳
张宝:还没上学?
苗苗:我来拿书包,爸,(指陈艳)她是谁?
张宝:是陈阿姨,这是我女儿苗苗。
陈艳:你好,长的真漂亮!
苗苗:您也很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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