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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剧本《天元》(完全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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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文学剧本《天元》

一、1937年10月。天津。

晨。监狱。

朦胧的晨光中,可以看到监狱的塔楼、房屋、高墙衬着钢蓝的天空,显出黑色的轮廓。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尖利的号叫,由于隔着几道牢门,这声音若有若无,忽长忽短,然后突然停息了。

审讯室。

室内摆着一张长条桌,上面吊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几个穿着军服的日本人的脸隐在灯影里。他们低着头,关注地望着躺在长条桌上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因为整夜遭受非人的虐待,这女人已经昏死过去了。灯光下,她的两鬓淌下黑色的血流。一个穿绸衣的翻译站在门口那儿,此时往前走了两步,望望那女人,又望望那几个日本人,两只手胆怯地在裤腿上摩挲了两下。

翻译:“她死了,芥川先生。”

芥川随手将一把刀子扔到桌上,慢慢地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捋着他的右手,摘下了一只染着血迹的手套。

芥川:“她还有呼吸,马上就会醒过来。”

翻译:“是。是。”

芥川向两个宪兵摆了摆头,“把她带走吧,一定要弄醒她。”

“哗啦”一声,一桶冷水浇到了女人身上。水流从光滑的桌沿泼溅到铺着沙土的泥地上,在电灯下闪射出暗红的光。

两个宪兵一人架着女人的一只胳膊,将她拉走了。

大院儿。

院子里一片漆黑,看不见两个宪兵把那个女人架到了哪儿,只能看见从审讯室敞开的门内流泻出的灯光。

大院的另一边传来牢门打开时“咣”的一声。

一间单人牢房。

两个宪兵将牢房的门锁上,走了。

熹微的晨光从一道圆形小窗外斜射进来,照出了那个横卧在草席上的女人的影子。她静静地趴了会儿,然后,一只向前伸出的手微微动了动,接着她抬起了头。

女人:“水……”

有个年轻人一直站在窗下,这时似乎还没有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听见女人醒来时的呻唤,他不由得向前跨了两步,使手腕间一根铁链子随着他的脚步来回摆动了几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年轻人:“什么?”

女人用半张开的失神的眼睛瞟了瞟他。

女人:“水……”

上午。原国民党县府所在地。

震耳的军鼓军号声在大街上回响。这是日本国歌《君之代》。灿烂的阳光下,一面白底红心的旗子在县府门前升起。从小城的边缘望去,一排排瓦屋的屋顶就象张开的雁翅,在一条河边铺展着。有些屋顶的瓦片间还挺立着枯草的断茎。在这灰败的背景上,那面旗子显得十分亮丽,十分招摇,因而愈加触目。

县府大院。

隔一道墙,是一所小学。现在这堵墙被推倒了,露出一个很宽但参差不齐的缺口。宪兵们在校园里插了一个靶子,练习射击。几个男孩子聚在操场的沙坑那儿,远远地观望。

县府内一间办公室里。

这儿已被改装一新,窗下有干净的铺席,墙上有一把东洋刀。浅野坐在一张茶几后面,正在查阅一大叠过时的剪报。他把这叠报纸放下,又从桌上拿起一张发黄的照片。

酒井站在他面前,伸手指了指这张照片。

酒井:“左边这个就是大江先生。”

相片上是一间对局室的全景,地毯上有一张楠木棋桌。一个年轻人穿着和服,跪坐在棋桌的左边,正把一枚棋子放到棋盘上。

浅野:“嗯,他很年轻。”

酒井:“他去日本时还是个小孩子。十三岁时跟斋藤先生到静冈学棋,翌年入日本棋院。当时他已是职业棋手了。”

浅野:“引荐人呢?也是斋藤先生?” 浅野想了想,点了点头。

浅野:“一个中国人,能在围棋上取得这么高的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拿起另一张相片。

浅野:“这个人是谁?”

相片上有一个小男孩、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背景是港湾里一片平静的海水。

酒井:“是他父亲。这是他们来到日本的第二年。”

浅野:“这是什么地方?是日本吗?”

酒井:“这是东京湾。大江君在横滨住过一年,其余大部分时间是在东京度过的。”

浅野:“他在日本呆了多长时间?”

酒井:“整整十年。可以说,他已是半个日本人了。”

浅野放下相片,陷入了沉思。

子弹射中靶心时爆出一声脆响。士兵们暂时结束了他们的训练,相互引火吸烟。那几个男孩子欢呼着,蜂拥到靶子下面,弯腰捡拾零星的弹壳。

夜。监狱。

长廊上阒无一人。牢门打开后,那个女人又被他们拖走了。

穿绸衣的翻译走在后面,锁上门,往牢房内看了看,脸上露出刻毒的微笑。

翻译:“马上就轮到您了,王先生。”

见那年轻人没有反应,他敛住笑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顺着长廊走去。

夜。

他坐在草席上,静静地沉思。一道月光穿过窗洞,投进牢房,勾勒出他清癯的脸部侧影。他的一只手慢慢张开,手心托着两枚棋子,一枚黑色,一枚白色。

正午。横滨的一所小学。

楼道里空荡荡的。一阵刺耳的电铃声骤然响起。孩子们喊着,叫着,从一间间教室里涌出来,转瞬间把这儿挤得满满的。在楼道尽头的一个水池边,孩子们打开了水龙头,一边洗手洗脸,一边把管子里的水弄得到处都是。

教员室。

王若同和斋藤先生坐在铺席上,中间摆着一张小桌。王若同抬头向窗外望了望。

王若同:“这是低年级的学生,小文很快就回来了。”

斋藤:“他在这儿习惯吗?”

王若同:“他来这儿已经半年了,早就习惯了。”

斋藤:“那就好。”

他们正谈着,王什文拉开纸门,走进来。

王若同:“来,小文。这是斋藤先生。”

王什文礼貌地弯下身去。“您好。”

王若同:“你不是想学棋吗?斋藤先生在静冈教棋,这次就是带你去学棋的。”

王什文惊喜地抬起眼睛,“真的?!”

斋藤先生笑了,“想学棋,就要吃苦。你怕吗?”

王什文:“不怕!”

斋藤:“不仅要吃苦,还要有这个——”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天赋。我们日本有一本书,叫《源氏物语》。上面说,围棋是一门奇特的艺术,想学好它,全赖天赋。我们教棋的,只能引导你们,学好学坏,全看你自己了。”

王若同:“斋藤先生是在教你自信。没有信心,最好不要去学棋。”

王什文:“我有信心,斋藤先生。我最喜欢下棋了。”

稍停一下,他想起了什么,问王若同:“爸爸,什么叫支那人?刚才在教室里,有人说我是支那人。”

王若同的脸一下子变得严肃了。

王若同:“这是无知的学生侮辱我们中国人的说法,你怎么可以学舌!”

见王什文羞愧地低下头去,他的口气缓和了些。“一个人软弱了,难免让人家看不起。你这次去学棋,一定要尽力而为,学好了,可以向别人证明,我们中国人并不比他们笨;学不好,我马上送你回国。”

王什文:“爸爸,我记住了。”

一个晴朗的午后。车站上。

这儿人流熙攘,人们从王若同、王什文和斋藤先生身边匆匆走过,跨进车门。

王若同向斋藤先生弯下身去。

王若同:“拜托了。”

斋藤:“我会尽心的。王先生,请回吧。”

一位列车员从车门那儿探出身子,摇响了手中的一个小铃铛。

——叮铃铃铃铃铃……

斋藤先生提起一口皮箱,拉着王什文的手,向车门走去。王什文回过身去,向父亲挥了挥手,“爸爸,再见!”

王若同抬起手,挥了一下,停在空中。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的神色。

车上。

火车在绿色的原野上奔驰,车窗外闪过一座圆锥形火山。山顶上披着皑皑白雪,看上去格外美丽。

斋藤:“看见了吗?那是富士山。咱们很快就到静冈了。”

他们坐在用白铁条固定的暗红色竹椅上,望着窗外。王什文欠起身子,两手按在桌上,贴近窗口,这样可以望得更远些。

王什文:“真好看!”

车厢里坐满了人。一个穿和服的年轻女子低着头,提起裙摆,从他们身边走过。木屐敲打车厢底板的细碎的响声渐渐远去了。

王什文:“斋藤先生,您是静冈人吗?”

斋藤:“对。除了在东京呆过几年,我一直在静冈教棋。”

王什文:“为什么别的学校里没有围棋课呢?”

斋藤:“这个学校以前是个棋院,是一个叫三岛的人开办的。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王什文摇了摇头。

斋藤:“他去过你们中国。可以说,他不仅是一个围棋前辈,还是一个社会活动家。”

王什文:“我听爸爸说,您也去过中国,是吗?”

斋藤:“是啊。去过两次了。”

他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向窗外。

斋藤:“围棋和别的事情一样,只有交流,才能进步。可惜,这样的机会太少了。”

静冈。

火车在这儿稍停片刻,拉响汽笛,又向前驶去。

斋藤先生牵着王什文的手,推开小站上一道低矮的木栅门,走上大街。火车在他们身后隆隆地驶过,车身上一个个窗口闪射出明亮的灯光,在这黄昏的暮色里显得格外醒目。

入夜。斋藤先生的家。

斋藤夫人端上最后一道菜,热情地招呼小客人:“吃呀!请不要客气!”

王什文:“谢谢您。”

七岁的小姑娘信子坐在桌边,一直默默地观察着他,这时她兴奋地回过头去,问斋藤先生:“他会讲咱们的话!你不是说他是中国人吗?”

斋藤:“他是中国人,可他学过日语。他在咱们这儿住了很长时间了。”

小姑娘好奇地看了看王什文:“是这样吗?”

王什文:“我爸爸教我的。他说,要想学好围棋,一定要先学会日语。”

信子:“你喜欢我们这儿吗?”

王什文点了点头。“不过,我吃不惯大米。”

信子急切地指了指桌上的菜,问:“菜呢?你喜欢妈妈做的菜吗?”

王什文:“喜欢。”

于是,信子扭过头去,凑到母亲耳边,和她说了几句话。斋藤夫人一面微笑着倾听,一面用力地点头。

信子:“你在我们这儿住下吧。妈妈说,你想吃什么,就能给你做什么。”

夜里,王什文和斋藤一家已经睡下了。不时有车灯的灯光从窗外透进来,将室内映得朦朦胧胧的。

信子:“大江哥哥,”

王什文侧身面向墙壁,没有说话。

信子坐起来,伸出手去,摸到了他脸上的泪水。

信子吃惊地:“你哭啦?你一定是想家了!”

王什文擦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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