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辨
麻花辨
荒凉的山坡像一座座连绵地毫无生机的坟头将一个贫瘠的山村几乎与世隔绝。已近黄昏,一切安静下来,村中各家的炊烟袅袅升起,村中的小路上,劳作了一天的男人们背着锄头向各自的家走去。
一个大男孩手里晃动着一张纸兴高采烈地向家的方向跑去。一处院落前,杨毅停了下来,一边推着大门一边喊着:“爹,娘。”
一位中年男子走出了屋子,长年的劳累生活在他的脸上刻画下与年龄极不相衬的痕迹。
杨毅走到中年男子面前,气喘吁吁地将手中的纸递了过去:“爹,您看。”
杨毅爹接过杨毅递过的东西:“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地?”
杨毅:“爹,是录取通知书,我考上了,我考上大学了,建筑专业。”
杨毅爹将手中的通知书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激动地喃喃自语道:“我儿考上了,我儿真的考上了。”
杨毅爹扭身向屋内喊道:“孩儿他娘,快出来。咱儿考上大学了。”
一位中年村妇从屋里走出,她的两只手掸着身上的干玉米杆的碎屑:“他爹,啥事?烧着火呢。”
杨毅爹将通知书递到杨毅娘的手中:“孩儿他娘,你看。”
杨毅娘将两只手在身上抹了抹,接过了通知书:“是啥?”
杨毅爹:“是录取通知书,咱儿考上大学了。”
杨毅娘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爹,你说啥,再说一遍。”
杨毅爹:“咱儿考上大学了。你看,你手里就是人家给发来的通知书。”
杨毅娘揉了揉眼睛,低头将通知书仔细看了一遍。半天,杨毅娘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泪水:“我儿考上了,我儿真得考上了。我儿争气,我儿真给爹娘争气。”杨毅娘激动地拍着儿子的胸膛。
杨毅抬起手,给娘擦着泪水:“娘,您别哭呀。”
杨毅爹也偷偷地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是呀,孩儿他娘,你别哭,这是好事,这是给我老杨家光宗耀祖的好事。”
杨毅娘擦干脸上的泪水,高兴地说道:“对,这是好事,我不哭了,他爹,去买点好吃的,给儿子庆祝庆祝。”
杨毅爹边说边往外走:“哎,我这就去。”
杨毅考上大学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一天的时间,杨毅成了全村人的话题。
村里井边的树下,一群人坐在树底下闲聊着。
一位抱着孩子的大嫂说道:“听说了吗?老杨家的儿子考上大学了。”
旁边有人问道:“谁?”
大嫂继续说道:“杨毅。”
听到这话,井边一位打水的男人也走了过来:“是吗?这孩子真有出息。”
大嫂:“可不是,他可是咱村的第一个大学生呀。”
一位老太太插嘴问道:“啥是大学生呀?”
一位带着眼镜的老头接茬道:“就是状元。”
老太太:“哦,状元,咱这儿世世代代还没出过状元呢,光宗耀祖哦。”
听着人们七嘴八舌的话,一个女孩从树边停了下来。她卸下背上的竹篓,抬起手擦着脸上的汗水。
抱着孩子的大嫂喊道:“巧儿,回来了?”
女孩听到大嫂的叫声,答道:“嫂,回来了。嫂,你们刚才是说谁呢?谁考上大学了?”
大嫂:“杨毅。杨毅考上大学了。”
刚没等大嫂说完,被叫作巧儿的女孩背起竹篓,向远处跑去,黑亮的麻花辨在身后有节奏地跳动着。
大嫂在后面笑道:“这孩子。”
巧儿飞奔到杨毅家的门口。她站在门前,大口地喘着粗气。
门开了,杨毅从里面走了出来。
杨毅惊喜地看着巧儿:“巧儿,你去哪儿了,我都找你一天了。”
巧儿拉住杨毅的胳膊:“毅哥,他们说得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考上大学了?”
杨毅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真的,毅哥真得考上大学了,不信你进来看,屋里有通知书。”杨毅想扭身进屋。
巧儿拉住了杨毅:“毅哥,别拿,我信。”
杨毅:“你干嘛去了?昨天我一接到通知书,就去你家找你,婶子说你出去了。”
巧儿:“我进城了。毅哥,你跟我来。”巧儿拉起杨毅向村外跑去。
杨毅娘从院里喊道:“毅儿,一会吃饭了。”
杨毅边跑边喊:“知道了,娘。”
溪边。
巧儿拉着杨毅席地坐了下来。长长的麻花辨调皮地蹦到了杨毅的身上。
巧儿抓过辨子甩在了身后:“太长了,哪天把它剪了去。”
杨毅抓过辨子:“别,别剪,我喜欢你留着它,多好看呀,剪了它多可惜。”
巧儿从竹篓里掏出一个包递进杨毅的手里:“给。”
杨毅:“是啥?”
巧儿:“你自己看。”
杨毅打开了包,一件洁白的t-恤,杨毅抬起头,问道:“给我的?”
巧儿:“嗯。试试。”
杨毅‘哎’了一声,站起身,脱下了身上的褂子,穿上了t-恤:“整合身。”
巧儿:“毅哥,你穿着真好看。”
杨毅脱下了t-恤,重新包回了包里。
巧儿:“你干嘛不穿?”
杨毅:“我要留在我上学时再穿。巧儿,你对我真好。”杨毅深情地望着巧儿。
望着杨毅的目光,巧儿羞红了脸,她轻轻地低下了头,两只手无措地拧着麻花辨梢,突然,杨毅一把将巧儿搂入了怀中。巧儿挣扎了几下,但没有挣脱开杨毅有力的怀抱,巧儿也顺势扎进了杨毅的怀里。
杨毅:“巧儿,等我大学毕业,你做我的媳妇好不好?”
巧儿有些高兴又有些自卑的说道:“只怕你到时候会不要我了。”
杨毅:“不会,我要,我一定要。
巧儿将杨毅搂得更紧了些:“只要你要我,我一辈子都是你媳妇。”
杨毅抬起了巧儿的脸,巧儿羞涩地闭上了眼睛,杨毅低下头笨拙地吻住了巧儿双唇。
落日的余辉照在两人的身上,为这美丽的初恋留下了最温馨的见证。
一处篱笆围成的院落,巧儿背着竹篓推开吱吱呀呀的木门,走了进去。
巧儿向里面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巧儿娘从小屋里走出:“巧儿回来了。饿了吧,一会儿饭就好。”巧儿娘走去了院子。
巧儿爹端着喂牛的笸箩从旁边的牛棚里走出,一见巧儿,巧儿爹满脸的不高兴:“怎么这么晚?东西都卖了,在学校见着你两弟弟了,钱给他们了吗?”
巧儿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爹,卖了,钱也给弟弟们了。这是学校最近的成绩单。”巧儿手颤抖着将成绩单递给了爹。
看过成绩单,巧儿爹的脸上变得更加阴沉,他一把将手中的纸撕得粉碎:“这两个小畜生,补了一夏天课,还是不及格,书白念了,饭也白吃了,真是欠揍。你两弟弟啥时候回来?”
巧儿小心翼翼地说道:“再过几天,开学之前,学校放假回来住几天。”
因为愤怒,巧儿爹的脑门上青筋都蹦了出来:“回来看我怎么收拾这两个小畜生。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巧儿爹两只眼睛瞪着巧儿。
巧儿:“我去找毅哥了,他考上大学了,我去给他道贺。”
巧儿爹骂道:“一个大姑娘家,成天跟在一个男人屁股后头,也不怕被人家笑话,你还想不想找婆家。不许再去找杨毅了,你也不找个镜子瞧瞧,人家都考上大学了,还能看得上你。从今起,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明儿,我就托人提谋,给你找个婆家,早嫁人早完心思。”
巧儿没有和爹争辩,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开口,就又会招来爹的一顿骂,甚至还会惹来一顿打。
巧儿爹看着巧儿,又接着骂道:“还杵这儿干嘛,还不帮你娘做饭去。”
巧儿娘从屋外的柴垛上抱着柴禾走进来,看着丈夫生气地样子,巧儿娘走到巧儿的面前,怜惜地说道:“羊还没喂呢,去山上给羊打点草去。”
巧儿应了一声,走到墙根下,背起打草的箩筐,打起镰刀,向外走去。大门外,巧儿抬起手擦擦眼角的泪水。
院内,巧儿娘和巧儿爹说着话:“他爹,别这么对孩子。巧儿心里不好受,要不是当初你非让巧儿下学,巧儿今儿也能考上大学。巧儿上高中的时候,学习把杨毅还好呢。孩子心里这阵肯定像针扎似的,别在往孩子的心口上撒盐了。”
巧儿娘的几句话使原本已在气头上的巧儿爹更加的暴跳如雷:“上,上,上,拿什么上,一个丫头片子,早晚是人家的人,上什么大学,让她一年高中就不错了,你看这儿十里八村的谁家让丫头上学,你给我听清楚了,只有两儿子上出来,才能给我老吴家光宗耀祖,丫头生来就是赔钱货。”
巧儿娘低声反驳道:“咱那两儿子可倒是能上出来呀,回回考试回回不及格,连巧儿一半都不如,当初还不如让巧儿上学,也能让咱家也出个大学生。”
巧儿爹气得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笸箩:“你懂个屁,他俩是欠揍,揍他俩一顿就老实了。你个死婆娘,少再这儿说疯话,尽早打听打听,早点给她找个婆家,省得在家看着我心烦。”
巧儿娘顶道:“你舍得,巧儿那一手编筐的手艺,你舍得赶她走,让她给旁人家挣钱去。”
巧儿爹一听,沉默了下来,不再张口骂了。
巧儿背倚着木门,眼泪哗哗地从脸上滑落。院里静下来,爹不再骂咧咧地了,巧儿流着泪向山上走去。
转眼之间,已近九月,杨毅该上学去了。
一天晚上,杨毅娘和杨毅在屋里准备着行李。
杨毅娘又拿也了通知书在灯下看着:“毅儿呀,建筑是啥东西?”
杨毅爹插嘴道:“就是盖房子。”
杨毅娘不解地问道:“盖房子还用学呀?”
杨毅笑了笑,给娘解释着:“娘,不是盖咱家这种房子,是盖楼,盖大楼。”
杨毅娘似乎明白了一些,似乎又有些不明白:“哦,盖楼,啥时候也能住上我儿盖得楼呀。”
杨毅:“娘,我学得是设计,是给人家设计楼房,不是盖。”
杨毅爹说道:“他娘,别嗐问了,反正你也不懂,总是咱儿子有出息就是了。”
杨毅娘的脸上乐开了花:“不问,不问,我儿有出息就行。”
杨毅看了看桌上的表,想起了些事情,他冲着娘说道:“娘,我出去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杨毅拿起桌上的手电筒向外走去。
杨毅娘喊道:“你干啥去?都这么晚了。”
杨毅:“娘,你别问了,我一会儿就回。”
杨毅娘:“路上黑,慢点。”
杨毅爹看着儿子的背影:“这小子,一准上巧儿那儿去了。”
杨毅娘:“巧儿是个好孩子,原本也能上大学的,只可惜了,摊上那么个爹。唉,可惜了。”
杨毅爹:“毅儿好像和巧儿很要好。”
杨毅娘:“好又咋样,咱家这条件的,巧儿他爹会肯。”
杨毅爹:“为啥不肯,咱毅儿有本事呀。”
杨毅娘:“那是后话,只怕现在连她爹要的彩礼咱都给不起。”
杨毅爹叹了口气:“看他俩的造化吧。话说回来,咱家要是能娶上巧儿这样的儿媳妇,也算是三生有福了。”
杨毅爹拿出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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