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爸爸，你回来吧？

编剧：崔冠亚

时间：2008年端午节的傍晚。地点：四川地震灾区岷江沿江公路某塌方险段。

人物：李老师，男，三十多岁，地震灾区村小学老师；小冰冰，女，七八岁，李老师的女儿；男青年，二十岁左右，台湾志愿者；女青年，二十岁左右，台湾志愿者；老村长，男，五十多岁，村长。

场景：端午节的傍晚，岷江沿江公路某塌方险段，路边树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危险”两个大字。路面上堆满了沙石，泥石流、山体滑坡已将沿江公路拦腰折断，路边到处都是坍塌的房屋和村舍。一轮明月高挂在半空中，月色融融，江面上时而传来几声山石滚落江中的“咚咚”声。

一位身着迷彩服的青年男子，打着手电筒，操着浓重的台湾口音，一边高声喊着：“冰冰，小冰冰，你在这里吗？”一边冲上了沿江公路。

一位身着时髦衣裙的女青年，紧随其后，也冲上了沿江公路。

女青年看到男青年并没有在公路上找到小冰冰，便埋怨起男青年来（也带着浓重的台湾口音）：“天这么黑，她一个小孩子家，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嘛！”

男青年仍十分焦急地四下打着手电继续寻找着：“你不晓得的喔！别看她年纪小小的，可她几乎每天，都要到这里来找她爸爸的。”

女青年白了男青年一眼：“那是白天，现在是黑天，你这个人，怎么白天黑天都分不出来了？让人家好伤心耶!”

男青年转过身来：“哎呀！你这个人哪！你看我都急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在这里烦我，要是小冰冰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是不好向老村长交待的喔！”

女青年狡辩道：“是她自己一个人擅自出走的，也不好怪我们责任的！”

男青年“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关掉手电筒，坐在一块石头上，小声说道：“哎！还不是因为你，非要给我来那个kiss（吻的意思，同时做手吻的动作），我才没有看好小冰冰，让她给跑丢了。”

女青年走过来坐在男青年的旁边，挽住男青年的胳膊，将头靠在男青年的肩膀上，撒娇地说：“那，那人家从台北赶到这岷江边边上，就是因为想你了嘛！”

男青年温柔地用手握住女青年的一只手，眼睛望着远方，动情地说：“多好的夜晚哪！风平浪静，月色融融，要是没有地震该多好哇！哎！‘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啊！”

女青年也个跟着附和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两人亲密地相互依偎着，男青年又紧接着说道：“今天是端午节，我爷爷奶奶和我爸爸妈妈，肯定又在等我回家吃粽子了耶！记得我在台北上学的时候，每年端午节，我爷爷奶奶和我爸爸妈妈，好早就包好了香喷喷的粽子，在家里等啊！等啊！盼那！盼那……”

女青年也温柔地说：“还有我爸爸妈妈呢！还有我呢！”

男青年充满爱意地扶摸着女青年的头发，眼睛凝望着远方，沉思片刻，突然，他非常认真地说道：“亲爱的，你听我说，我决定了耶……”

女青年突然兴奋地：“哇噻──！真的？你终于决定跟我回台北去了？我好高兴耶！”说着对准男青年的脸颊“叭”地吻了一下。

男青年继续认真地说：“不是，亲爱的，我暂时还不能走的。”

女青年“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十万火急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男青年无比伤感地说：“你不晓得的喔！你不晓得的喔！我告诉你吧，5月17号，就在这个地方，就在这个岷江边边上，小冰冰的爸爸，为了挽救我的生命，被山上的大石头冲走了耶！当时，我正在这江边边上拍摄照片，突然，大地抖了一下，一块大石头从山坡上冲了下来，可我一点察觉都没有。这时，正在修路的李老师，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我一把推倒在了公路边边上，也就在那个时间，李老师却被石头打进了江水里，紧接着，泥石流轰轰隆隆地滑了下来，巨大的山体也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我站在岸边上，拼命地喊叫着李老师，可是，可是，我怎么也喊不到他的身影。后来，后来村长带人来了，解放军也来了，他们下到了江水里，可是，可是，还是没有找到李老师的身影……”

男青年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哽咽片刻，紧接着异常激动地说道：“你，你还不知道的喔！ 李 老师是小冰冰的爸爸，是他唯一的亲人耶！是我，是我让她失去了她的爸爸，小冰冰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耶！你晓得喔？她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耶！”男青年说着说着“呜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女青年也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她走上前去，挽住男青年的胳膊，轻声地问道：“那，那我们带小冰冰一块儿回台北去，好吗？”

男青年的眼睛突然一亮说：“唉？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喔？你，你有时候还是满聪明的喔！可是，可是，我们真的能带小冰冰一起回台北去吗？”

女青年眨巴着两颗美丽的大眼睛无可奈何地说：“这个，这个，我，我也不晓得的喔！”

突然，女青年似乎察觉远处好像有人，她忙指着前方说：“嘘！我听见那边好像有人耶！”

男青年顺着女青年手指的方向听了过去，说：“我们去看看去。”

随即，两人打开手电筒，快步走了过去……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提着一只塑料袋，战战兢兢地走上了公路大提，她先是害怕似的左右扭头看了看，见附近没人，便将塑料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然后，她面朝滚滚的岷江，一边抽泣，一边伤心地喊了起来：“爸爸，爸爸，你听见了没有？我是小冰冰，我想你，今天是端午节，我来给你送粽子来了，爸爸，你听见了没有？爷爷奶奶走了，妈妈走了，你也走了，你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你们都不管我了。”说着，说着，小冰冰“呜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这时，男女青年两人又巡回到了公路大堤上。

女青年：“听，那边，那边好象有小孩子的哭声耶！”

男青年拉着女青年仔细听了听：“是，是小冰冰。”

两人打着手电筒转眼间飞奔了过去，男青年终于找到了小冰冰，他万分激动道：“冰冰，小冰冰，你让我好找喔！你看你，你上哪里去了耶？”

小冰冰扭过头，看着他们两人，结结吧吧地哭着说道：“我，我，我给我爸爸领粽子去了。”

男青年上前一把抱起小冰冰，用手给她擦拭着眼泪道：“好孩子，你真是你爸爸的好孩子，你看，这个地方太危险，爸爸已经知道了，你爸爸已经知道了，现在已经天黑了，爸爸累了，爸爸需要休息了，我们就不打扰你爸爸休息了，好吗？”说着他下意识地往身后的山头上望了一眼。

小冰冰：“可，可，可我爸爸还没有吃我给他领的粽子呢！”

男青年将小冰冰放到地面上，拉着她的手说：“那好吧！我们现在就把粽子送给爸爸吃，好吗？”

小冰冰：“好。”

男青年：“这地方太危险了，然后，叔叔就带你回家，好吗？”说着他又下意识地往山头上看了一眼。

小冰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每个人从袋子里取出一只粽子，拿在手里，这时，一位老年人也提着一个塑料袋子来到了大堤上。

男青年看到老村长来了，忙上前问道：“老村长，你怎么来了？”

老村长：“唉！我们村已经没有老师了，过节了，不来看看，我这心里不踏实呀！”

小冰冰看到了老村长，忙跑了过去，抱住老村长的腿哭着说：“爷爷，爷爷，我想爸爸。”

老村长伏下身子，拉住小冰冰的手说：“乖，好，乖，爷爷知道你想爸爸了，爷爷也想你爸爸了，这不，爷爷就是来看你爸爸的。孩子，你有一个好爸爸，要不是你爸爸，你的这位台湾叔叔……虽然你爸爸走了，你妈妈也走了，可是你放心，孩子，你爷爷以后会照顾你的……”

小冰冰失声痛哭道：“爷爷”一下子扑到了老村长的怀里。

老村长抹了一把眼泪说：“来，孩子，过节了，解放军叔叔给我们送来了粽子，来，叫你爸爸回来吃口粽子吧！”说完，从袋子里取出一只粽子，缓缓地缓缓地抛向了湍急的江水里。

男女青年和小冰冰也学着老村长的样子，缓缓地缓缓地将一只只草绿色的粽子抛进了湍急的江水里。

小冰冰一边抛掷着粽子，一边哭着喊道：“爸爸，爸爸，你回来吧！我想你；爸爸，爸爸，我想你，你回来吧！爸爸，爸爸，我以后听你的话，我不逃学了……”

老村长、男女青年爱怜地看着小冰冰的那伤心的样子，一边抽泣着一边抹起了自己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