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什么时候开花《二》
2000年代
卧室
严平秋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室内没有开灯,他赤脚走到酒柜旁边,拿了个口杯和一瓶剩下一半的伏特加,没有意识地走到窗前,倒上一杯饮尽后,顺势把视线投到了窗外.
一阵雷声闪电后,大街上开始狂暴地下起雨来;后起的一道眩目的闪电,把放在床边的透明酒瓶擦的光亮.
平秋放下杯子,倒在床上.
1980年代
一条下着暴雨的胡同
'你以为我在外面,就能胡来;你能跟他们比吗,人家上的是什么初中,你上的是什么啊;看看表,多几点了,你知道你妈在家多担心吗?'父亲扯着儿子的耳朵在巷道里快步地走动着,儿子使劲地想从父亲手中挣脱.
'你以为,你上次的演出,真的能拿奖啊?要不是我给你压着台面,你早被赶下台了.'父亲狂暴地用手扯扭着平秋的衣服.
'够了.'一个响雷在天空引起塌崩的声响;儿子挥起捏紧的拳头,朝父亲的手腕砸过去.
父亲脚一拐,摔倒在地,儿子挣脱了父亲的手,想前跑去.
'回来,你给我回来.'父亲拖着扭伤的腿,在雨中拼命地追逐.
儿子借着路边的黑暗,躲进了路边的祠堂,顺着木梯上了二楼.
父亲在失去儿子的踪影后,不停地喊叫着并在各巷道中来回地寻找;雨下得更大,雨水一个劲地打在父亲身上,浸湿的衣服使脚步变得亦发的沉重.
儿子躲到了窗口.
此时,父亲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和蔓延开来的水雾折射下,变得异常的高大,渐渐地挤满满了整个心头;喊叫声虽然被雨声和时而出现的雷声打断,却在儿子脸上刻出难看的表情.从外面侵吞进来的寒气,逐渐占领了整个祠堂,平秋瘦小的身体的开始打颤;上楼时闪电凸现的拂像丑陋的脸部,不断地在儿子面前顽强地晃动;儿子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用右手狂乱地抓着头发,颤抖的小手暴露在照射进来的光线中.
父亲在一个水潭里摔倒,强撑着从地面站起,但腿已经不听使唤,一下失去控制,又一个跟斗,重重地摔在了路中间,强烈的撞击声溅起了大把的水花;接着,还是父亲的挣扎,拖着扭伤的腿和沉重的身体在胡同间来回的走动寻找,试图找到儿子;变了音的喊叫声在浓厚的水雾中显得更加的刺耳.
儿子用拳头拍打着脑袋,想从良久的麻木中抽出身来.
儿子冲下了楼,把委身在地面上的父亲紧紧地抱在怀里.
'爸----'撕肺的哄叫声,在雷声的覆盖下,最终只在小范围中传播,但那声响足以在雨水停止之前引起强大的涡流.
强大的身体和精神冲击,最终还是让父子两得了重感冒.
一条同向郊外的马路上
'爸,我们的风筝能飞多高啊.'平秋拿着手中的风筝来回摇动.
'线有多长,风筝就能飞多高.'
'那要是不用线,风筝不就想飞多高就飞多高吗?'
'没有线,那风筝怎么放啊,傻孩子,走了.'父亲用右手抚摸着儿子的后脑.
一小朋友骑在爸爸肩膀上经过,孩子舔着爸爸手里捏着的棉花糖,手中摇抑着彩色的风筝.
平秋的视线一直跟着那对父子.
父亲突然掏出棒糖,抱起儿子向前方跑去.
草地上
三三两两地聚集着一些人在放风筝.
'平秋,回收一些线.'父亲在前方昂着头望着左右摇晃的风筝.
'放,继续放线,'线在儿子手中的线轮上滑动.
风筝在高空中平稳的浮动着,两侧的尾坠在上下漂浮着;绷紧的细绳突然在空中断裂,强大的气流带着风筝飞走.
父亲冲了上去,试图踩住落在草地上的线;踏脚的土一松,父亲跌倒在地上,抬眼间,儿子跟着风筝向风吹的方向跑去.
在地平线上晾成夕阳的光线,在草地上铺了一层血红色,一缕缕淡云被风吹向了天际;大风吹动的整片绿草,一盘沙似地倒向一侧,'沙沙'作响.
院子里
平秋从大门口进来,定睛看着院子里坐着弹吉他的年轻人.
'叔叔,你弹的是什么啊?'平秋迎了上去.
'木吉他'小胡子叔叔已经留了长发,眼神已变得锐利.
'我可以试试吗?'平秋已经把脱下的书包放到了地面上.
'来,抱好了,左手放这边捏着弦,右手给我,来.'小胡子叔叔拉着平秋的手在最细的那根弦上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咚---'还在颤抖的琴弦在后面的木盒子里发出持久尖细的声响.
'平秋,回家吃饭了.'父亲在屋门口冲着平秋喊.
屋里
'你没事跑那去干吗啊.'父亲在桌前坐下,开始吃晚饭.
'人家不见得怎么坏啊,不就是进过监狱吗.'母亲从门口进来.
'不坏,能坐大牢吗.好了,我呆会还有个会,你小子给我仔细点.'
在父亲离开后,平秋在屋里很不安定地在个角落里徘徊着.
'去吧,别把人家的琴弄坏了.'母亲在门口洗着衣服.
平秋向小胡子叔叔屋里跑去;屋子里传出了节奏感很强的音乐.
'小胡子叔叔,这是什么音乐啊.'平秋推开半掩着的房门,走到叔叔跟前.
'在国外,这叫摇滚乐,以吉他为主要乐器,现在通常用的都是插电的.'
平秋在第一次听到让自己按耐不住的音乐时,扭动起了空着的手脚,并把耳朵凑近了有低音效果的喇叭.轻微的扭动最后演化为跳动,叔叔和平秋都在节奏跳跃的音乐中跳动.
校门口
'平秋,我打听过了,高年级有几个吉他玩得特棒的;常,他们放学后就上老白那个仓库练琴,呆会我们去瞧瞧吗?'平秋和小明骑着自行车向街角远去.
老白的仓库
'咳,哥们,我们是初中部的,想跟你们学学琴.'小明和平秋从后窗翻进仓库,向一群人走过去.
空阔的仓库剩下的只是些铺设铁轨用过的木材和大堆的钢材;玩吉他的那群人在中间收拾出了一块相对比较立体的地方,四处凹凸竖起的物体制造着很好的的音响效果,从中还留出了一条进出的小道.
'你们有琴吗?'从排练乐曲的人群中走出一高个的.
'还没有.'小明在一根木条上坐下.
'那你们是整备弹小鸟了.'人群中一声哄笑.
'我们就看看.'小明拉住了转身要走的平秋.
一只猫缓步走开,不断地回头望.
棒在架鼓上疯狂地敲打,手指在插了电的吉他上同样夸张地扫着,站在前方的主唱用一种几乎抽搐地摆动绝命地哄叫,声音在宽阔地仓库四壁来回打转.
院子里
平秋跑进了院子;门口一辆警车发着刺耳的警铃声离开.
'妈,怎么啦?'母亲从一堆议论纷纷的人群中出来.
'小胡子叔叔走了,嗷,这是他留给你的吉他.'母亲递给儿子一把吉他.
平秋拿着吉他,站在暮色降临的院子里,望着小胡子叔叔半掩着的房门.
四周的吵杂声逐渐淡出,画面变得苍白.
2000年代
卧室
躺在床上的平秋用手抓着一头压在酒瓶底的床单.
一阵耀眼的灯光从照进房间,刺眼地射在脸上.
平秋在一阵搐动后,掀起了床单;透明的酒瓶在强光中翻路之后,跌落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破落声.
1990年代
儿子卧室
平秋从床上起来,推开房门,经过父母关上的房门.
'团里缺了个位,我打算把平秋补上,以后他就会好好地待着了.'儿子把耳朵凑近了房门.
'那读书呢?现在大伙的儿子都是上大学呀?'
'读书?还不就为了谋个差吗,我这们手艺必须得找个人接班.'
平秋跑回了房间.
一张车票丢在桌子上,台灯刺眼的灯光照在两手撑起的脸部,磨动的牙齿发出狰狞的声响;床上散落着几件衣服,收拾了一半的行李地敞口倒在地上;时针空洞地走动着.
'呆会,让平秋把我上次垫上的舞台初建费取回,这是发票.'父亲在门外跟母亲交代了一声,就出门了.
平秋跑向刚响起的电话.
'喂,平秋吗,你走不走啊,小心误点,天桥下,半个小时.'
'平秋,上李叔那把前取回来,这是发票.'母亲在递给儿子发票后,出了门.
平秋拽上了行李包,冲出了门口.
天阴得很厉害,找不到任何天晴的迹象.
电话亭
在电话旁徘徊数回后,平秋一一种很强硬的方式把硬币塞进了投币口.
'喂?'电话那头传来很急促的声音.
'妈'儿子缓了一口气,吞下了摊口水,'我只跟你说话.'
家中
父亲呆坐在靠椅里,眼光没有意识地盯着茶杯,两手耷拉着放在怀里,强硬撑起的皱纹没任何的表情.
'平秋,在深圳,那些钱他买了电吉他,已经找了工作.'母亲一口气说完了一堆不连续的话.
一年后
'喂,平秋吗?'
'妈,最近还好吧?我前段时间在北京开了家音乐工作室;现在近了,你们想过来,就来玩玩;你让爸接电话吧'
'老头子,儿子要你接电话呢.'
'不了.'
'算了,你爸还是那么倔.'
'那好,你们可得好好照顾身体啊.'
2000年代
卧室
平秋乱抓了把衣服,塞进包里.
'小明,家里有点事,你照顾场子啊.'
房门在平秋深厚重重地关上.
殡仪馆
父亲穿着儿子离开那天的一身衣服.
平秋把手放在父亲冰冷的额头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老旧的玉,放在了尸体旁.
小镇
曾经的四合院周围,到处是建筑工地搭建的工棚,写满墙面的'拆',丢弃的家具,残留的墙根,孤立在废弃物中的大树.
老房中
平秋在一楼梯下发现一个铺满灰尘用上了锈的锁卡住盖子的木箱子.
一根铁条撬开了箱子,视线苍白地看到,一封信和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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