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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弈》老子和孔子的对弈,探讨道德与礼仪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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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异常明亮,从舞台的幕布后伸出很多支手,不断地扔弃衣服出来。那些衣服都是女式外套、上衣和裙子之类,有很多是样式、颜色都相同的。地上的衣服越积越多,舞台上一片鲜艳的色彩。

两个男人搬着一张桌子从舞台右侧出来,他们把桌子放置在舞台的偏右侧,接着他们搬出两张凳子,坐下。其中一个男人(老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象棋的棋面铺在桌子上,另一个男人(孔子)则站起来把口袋里的象棋一股脑地倾倒在棋面上。有棋子骨碌骨碌滚下了桌子。老子弯腰捡起一枚,是一枚“帅”。老子拿着棋子面向观众说。]

老子:千军万马,皆听“帅”令。而所谓道者,万物之注也。所以说,“帅”在棋盘中和“道”在天地中有着相通的纹理。霸气,即便挪动,也仅仅是一两步,除非是失败,等待下一次的回归原位,这是我喜欢“帅”的原因。我们控制不了“帅”,但是“帅”的消亡却意味着棋局的结束。

[在老子说话的时候,一个女人穿着一件鲜红色的上衣从舞台左侧走出来,开始拾捡地上的衣服,她捡的始终是一件与她身上衣服样式相同的鲜红色的上衣,还边捡边数数。]

女人:一,二,三,四……

[在女人捡到第十一件的时候,孔子站起走向女人。就在靠近女人的时候,他和女人同时弯下了腰。女人捡起衣服,孔子捡起一枚棋子。孔子和女人对视了一眼,孔子离开她身边回到桌边,女人继续拾捡衣服和数数。]

孔子:我就不同了,棋盘中我最喜欢“车”,“车”无拘无束,横冲直撞,无处不在,这正是“道”达到的境界。“道”是一切事物的准则,不遵循“道”者,逢“道”不死必伤。

女人:不死必伤?

[孔子坐下,和老子摆棋,下起象棋来。而女人停止数数,她看了一眼手里的衣服,又扫视了一下观众,说。]

女人:已经十七件了,不,不是,是十七次了。十七次里如果只有痛苦也罢了,但偏偏还有欢娱,为什么?这是什么样的世界?是专为了折磨我而生的世界吗?十七,多好的数字,我都快要忘记了,我十七岁时的模样。那时我还很干净呢!哪怕是没有件象样的衣服,哪怕是每天吃馒头呢!

[这时,一个男人甲掀开幕布走了出来。他走向女人。]

男人甲:好久不见,越长越漂亮了!

女人:油嘴滑舌。

∧腥思祝杭矍槐浒桑?br> 女人:怎么?这么快就嫌我老,要我降价钱了?

男人甲:哪里的话,我最近手头紧嘛,我老婆又搜刮我了。

女人:那我可不管。

[孔子拿起一枚棋子狠狠地往桌上一拍,大喊。]

孔子:将军!

[女人和男人甲一齐转头望向孔子。孔子站起来,走向女人。]

孔子:你手里有多少件衣服了?

女人:十七件。

孔子:加上你身上这件呢?

男人甲:你傻了吧,谁不知道是十八件啊?

孔子:你知道,她未必知道。(转向女人)你知道吗?

女人:我……

孔子:你以为仁德离你很远,其实只要你心中有要达到仁的念头,仁就会欣然来到。你没有这样的念头,仁就会远离。你不知道十七加一等于十八,你以为十七加一永远等于十七,你以为你已经背弃了仁,仁就会永远地放弃你。你错了。

女人:我也曾经以为我错了,然而我根本没错。是,我违反了这个社会的规则,我被社会驱逐出外,游走在被人遗忘的边缘地带。我像是站在一个圆的细线处,被圆内的人嗤笑、辱骂。于是我告诉自己,走回去,走回去,只要心中有仁便可得到仁,但我回归圆内,面临的却是无数支手,它们伸出来,推我,不断地推我,我大声地问: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他们说,是你说的,你这个大骗子的另一句谎言,你说人不应该和比自己差的人来往,于是我被圆内的人无情地驱赶,我终于绝望,我不再认为十七可以等于零,而十七加一等于几已经不重要,因为没有人再去在乎这个答案!

[女人开始解开扣子,她脱下那件鲜红色的外套,郑重地捧着交给了男人甲。男人甲接过衣服,却是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男人甲:有谁会珍惜别人交付的青春呢?

女人:没有人!

[男人甲转身就走,离开舞台。]

女人:(对着孔子)我的青春就这么一件一件被剥离,我没有时间叹息,也没有资格痛苦。每个人都相信了你的鬼话,以为仁就在身旁,触手可及,然而“仁”是没心没肺的,它懂什么?能帮得了什么?它不能吃,甚至不能看,摸不着,更感觉不到,它是虚无的,飘渺的,不存在的!那么我,除了剥离我的青春,什么也不能做。

老子:棋盘摆好了,回来坐吧!

[孔子回到桌旁,坐下。]

孔子:上一局,你输了。

[女人又开始边捡衣服边数数。]

老子:你和那个女子的争论我听见了。我看,是你错了。

孔子:棋局里,“车”是“帅”的下属,但“帅”不可移,不变通,所以不动则已,动则已岌岌可危,半数不可以活。我说的话有相悖的地方,但恰恰是变通的缘故。

老子:正如你说,“帅”不变通,其实是不因世事流转而附和之。这意味着这些都是冥冥间注定了的,更改只会显得荒谬。礼仪和规范如同圈住水的池子,久而久之,池中水只能成为死水。那女子就是这池中水。

[老子返脸问女人。]

老子:你以前的生活能说来听听吗?

[女人直起腰,颓唐得很。她看向舞台左侧。]

女人:以前的生活?

[(音乐随人物情绪,故事发展而变化)一个年轻的女人甲和一个年轻的男人乙从左侧幸福地拉着手走上舞台,忽然男人乙甩掉女人甲的手,把她推到在地上,并且跑出了舞台,很快又冲了上来,拿着一个塑料娃娃使劲地丢给了地上的女人甲,扬长而去。女人甲抱着塑料娃娃,低声地抽泣(可以没有声音,但一定要有大幅度的耸动肩膀的动作)一个小女孩从左侧走出,走向女人甲,女人甲站起来,表情变得开心了,她搂住孩子,递给孩子那个塑料娃娃,孩子接过,和女人甲亲昵,女人甲忽然倒在地上,从左侧扔过来一个书包,女孩接住,女孩背上书包,慢慢走出了舞台,走到女人的旁边时,她把书包卸下来,交给了女人,女人接过书包,背在了身上,走向女人甲。女人跪在女人甲的身旁,轻轻地推她,女人甲缓缓抬起头,把女人抱进怀里,很快她又倒在了地上,女人于是站起来,把书包卸了下来,把它丢出了舞台。音乐停。人物定在舞台上。]

老子:(对着孔子)你看见了吗?这就是她以前的生活!你所谓的道德和礼仪能挽救她吗?恰恰是你提倡的一切使她放弃了自身的价值,你的道理迫使她扔弃了受教育的权利。然而也是你,你告诉世人去耻笑她,告诉她自己去耻笑自己。她没错,是无形的无性的发生让她成为这样,而你错了,你试图用相悖的无用的枷锁去束缚她的灵魂。

孔子:将军!

[孔子举着一枚棋子说。]

孔子:你又输了。一局也罢,两局也罢;争论也罢,相谋也罢。你始终是输了。

老子:两军对垒,必有输者。输赢本来相成,输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孔子:君子和而不同。无所谓,我们可以再下一局!

[幕布慢慢合上,老子和孔子的对弈并没有结束。全剧完。主要人物:老子、孔子、女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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