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卖”也成瘾
相声:“卖”也 成 瘾
[幕启,甲、乙分别从舞台两侧同上,中间相遇。
甲 (热情地)哟嗬?老王?多日不见啦?
乙 哎哟,这不是大李吗?可说是,咱们有日子没见了。
甲 近来过的还好吧?
乙 还不错,托改革的福,我现在的日子,可不照过去那样了。
甲 那……你买房了?
乙 买了。一个两室一厅。
甲 买车了?
乙 买了。一辆富康。
甲 行啊!哎,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也混的不错来着?
乙 哪呀,以前,我的日子可以说是“麻尾(读yi以音)栓豆腐”,根本提不起来;你们平时看着我还不错,那都是“打肿脸充胖子”,想方设法硬撑着的。
甲 (感慨地)噢!原来如此。
乙 哎,怎么唉声叹气的?
甲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难过。
乙 你瞧你这人!我说我过的好,你难过什么呀?
甲 咳!这你都不懂?好歹你也算是先富起来的,你怎么竟能不明白那句老话:“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呢?
乙 我明白了,你还没脱贫。
甲 对喽!我现在想发财想的都要发疯了!
乙 是吗?
甲 我天天做梦捡个金元宝。
乙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甲 你太理解我了!——哎,你没发达的时候,是不是也做过这样的梦?
乙 没有——我现在也不算什么发达。
甲 您别谦虚。
乙 我谦虚干吗?我是说,我以前浑身是债的时候也着急来着,能不急吗?可光着急也没用,总得对自己有个理性分析,看自己适合干点什么,自己的潜力是什么。毕竟现在的社会搞活了,能飞的飞,能跑的跑。
甲 那您——后来干什么了?
乙 我跑运输啊!跟两个朋友凑钱买了个二手车,就起家了!辛苦啊!
甲 (恍然大悟状)噢!
乙 明白啦?
甲 明白了。
乙 明白什么了?
甲 不能着急,也不能不急;要看自己适合干点什么,自己的潜力是什么;对自己要有个理性分析。
乙 您的悟性真强。
甲 您以为我没分析过自己个吗?——我一没文化,二没文凭,三没关系,四没资金,五没技术,六没雄心,七没朋友……
乙 等等!你孤家寡人?天下没有朋友的人太罕见了!
甲 我说的是能跟我吃喝不分、合穿一条裤子、敢为我两肋插刀、他吃香的就有我吃辣的,那样的朋友。
乙 你想的倒美!人家欠你的!
甲 是啊!万事都得靠自己——可我,能干什么呢?
乙 是啊,你能干点什么呢?
甲 (感叹、痛苦)苦啊!
乙 要不,你先贷点款?
甲 试过!人家看了我的简历,不相信我有还钱的能力。
乙 咳!要不您去打工?
甲 我这岁数,去打工,人家谁要啊?
乙 您考个本子,学点技术,再等机会?
甲 别说这个!别说这个!什么考啊、学啊的。我就怕听这俩字,一听这俩字,我寻死的心都有!
乙 那你就包个摊位,卖个什么的?
甲 (高兴)哎!算你说对了,我卖点什么不就有钱了?——干吗还包个摊位啊?还得交租金?还得费心思费体力,捣那乱呢!
乙 (疑惑)你没有摊位,卖什么呀?串胡同?(学)破烂的我买!——这边买了那边卖去?
甲 我成收破烂的啦?——就是收破烂不是也得有俩本钱吗?
乙 那——你是想做无本生意?
甲 对喽!
乙 那我可就真糊涂了!
甲 我问你,中国有句老话,叫“破家值万贯”,你听说过没有?
乙 那怎没听说过呀?
甲 听说过,就好解释了。既然破家值万贯,那我能不能把这潜在的“万贯”挖掘出来,变成票子呢?
乙 怎么想的?
甲 我想到了就做!那天出去遛弯,发现明晃晃的太阳底下,便道上一会儿一块、一会儿一块、一会儿一块的小东西闪闪发光。
乙 什么呢?
甲 我走近前,哈下腰细看,原来是贴在地面上的收购药品的小广告。
乙 (惊诧)小广告都贴到地面上来啦?
甲 可不是怎的!——嘿!我就是在那天、那个时刻开了窍了!
乙 开……窍?
甲 药品,咱家有啊!公费医疗这么多年,别的没攒下,要说各样的药,
整整几抽屉呢!
乙 什么人哪!
甲 我立马回家收拾,捡出能卖的,给收购的打了个电话。不大工夫,上门收购的就按响了门铃。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我成交了今生第一笔生意!
乙 瞧这德行!
甲 反正买卖做成了,我瞧见钱了!
乙 就好象从来没见过钱似的!
甲 哎,怎那么忖,我这刚摸到致富的门路,医疗制度就改革了,拿不出那么多药了。
乙 该!看你怎么办!
甲 我有辙!没有药卖了,我还有别的东西可卖呢!这些年人来人往存下了不少的东西,什么礼品烟、礼品酒、礼品茶、礼品表、礼品饮料、礼品咖啡、礼品杯盏、礼品皮包、礼品餐具、礼品巧克力、礼品领带、礼品衬衣、礼品化妆品、礼品保健品、礼品装饰品、礼品日用品……哎呀多了去了!放在家里占地方,等着过期长毛啊?——卖吧!
乙 这也够你折腾一阵子呢!
甲 可是折腾了一阵子!终于,我又看见钱了!
乙 又来了!
甲 钱,纂在手里,暖在心里。手里多几张票子,心里多几分塌实。
乙 (生气)那你就接着卖!
甲 当然我不能停下。哎我跟你说,自打我的脑筋开窍,卖出了甜头,我发现我的眼力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我往自己那席梦丝大床上一躺,拿眼观察四面,竟发现我这屋里到处都是可卖的货源:墙上挂的字画,得卖!——你说当初是怎么想的!墙上光溜溜的四白落地,多好!怎么就非得要挂上这些个累赘?没有字画,就睡不好觉啦?
乙 有病!
甲 壁灯得卖!——样子事儿!一年到头用几回?
乙 那就拆下来卖!有人买吗?
甲 墙角戳着的龙头拐杖,旅游纪念品,得卖。我还不老,留着它做什么?
乙 对!先弄几张票子!
甲 还有那桌子上摆着的花瓶,装着的假花,奇形怪状的壁挂,不知道真假的石头……
乙 石头?
甲 是啊,我以前跟帮唱影玩过一阵石头——都得卖掉!卖了我眼前清净。
乙 哼!再往后,你要是把你家的家具都卖了,你就别过日子了!
甲 哎!算你说对了!我还真卖家具来着——把我那大床架子卖了!
乙 那你睡哪啊?
甲 把大床垫子直接往地上一放,进屋就上炕,整个一个日本榻榻米!
乙 亏你想的出!
甲 (笑)我最得意的一卖,是我到底把我们家家传的一套紫檀木八仙桌、紫檀木太师椅卖掉了!
乙 (大惊)啊?那可算是文物啦!
甲 文物不假。据说那是我太爷的爷爷传给我太爷、我太爷传给我爷爷、我爷爷传给我的,保留至今的唯一一套完整的纪念物。
乙 那价值一定很可观吧?
甲 当然啦!够我吃十年的啦!
乙 既然这样,那你就收手吧!有了点资金,塌实活着,好好过日子吧!
甲 刚开始我也这么想来着。可是没多久,我的心就慌了……
乙 为啥?
甲 没有票子往里进,看不着钱啦!
乙 你想法去挣啊!
甲 可不是得挣。大件的东西我折腾的差不多了,可也没影响我的基本生活。现在我得往小里看了。那天我往写字台前一坐,拉开抽屉往里一瞧,登时我就乐了。
乙 看见什么宝贝了?
甲 以往,这抽屉里的东西好象全是宝,如今让我看来,个个用不着。统统值得卖掉!
乙 都什么呀?
甲 毛衣针,一大把,粗的细的,长的短的,全是新的。
乙 那可是你爱人的东西,你可别给人动。
甲 她根本不会织毛衣——卖了!订书机就两个——卖掉一个!相片簿子,全新没开封的,留着干啥?名片簿子,大小三个,有什么用处?——卖!镜子,好几个,圆的、方的、大的、小的,照哪个不是一个模样?——全卖!还有一堆戳子料,牛角的、塑料的、石头的、胶木的,这年头谁还刻戳子啊?——赶快卖了!另外还有一堆纪念章、纪念币……
乙 哎我说,这些个东西,就是你想卖,到哪卖去呀?
甲 我打地摊呀!一张包袱皮,不就结了?
乙 嘿!还真难不住他!
甲 我还没说完哪!写字台是一头沉的那种。打开那一头小柜子,里边大半下全是过时的音乐磁带、还有小台灯、小座钟、收音机、电话机,荷?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我家光电话机就三台。
乙 那还不赶快卖了?
甲 说的是呢!我再看看箱子里有什么。等打开箱子一看,那收获就更大啦!
乙 我听着都心紧。
甲 一双全新的名牌旅游鞋,44号的;两双女士高跟鞋,37号的;全新的纯毛毛线,红的黑的绿的蓝的;毛料子、丝绸料子、锦缎料子、人造棉、泡泡纱、麻丝麻纱等等一大落;还有没用过的单人床单、双人床单、床上四件套、枕头套、毛巾被、棉衣、睡衣、风衣、衬衣、高级内衣、西服套装……
乙 等等!你要干啥?
甲 我清点一下,看一总差不多能卖多少钱。
乙 你要把你家大扫荡啊?
甲 扫荡干啥?卖了我就看见钱啦!
乙 (沉痛地)那你就卖!
甲 手里有了钱,我想起得犒劳一下自己。等我一进厨房,我又乐了!
乙 厨房也有值得卖的?
甲 有哇!拿眼转遭一瞧,一落落的盆,一落落的碗,大小勺子、大小笊篱、大小擀面杖;光是锅就十来个。我就纳闷,当初弄那么多锅干什么。我当即决定只留下四个,一个火锅,一个蒸锅,一个炒锅、一个饭锅。其余全卖。
乙 用过的锅怎么卖呀?
甲 跟穿过的旧衣服一起卖,都算二手货。
乙 倒内行。
甲 吃完饭,心满意足走进卧室,刚要上榻榻米迷瞪一会儿,忽然一个特大发现,把我的睡意撵走了!
乙 又看见什么了?
甲 阳台呀!阳台上满全是盆栽花卉呀!君子蓝、夜来香、茉莉花、红绣球、大叶海棠、倒挂金钟、一品红……
乙 (感叹地)多美的日子!
甲 可是我这些天来一忙,忘了给它们浇水了!
乙 赶快浇啊!
甲 当然得浇。得赶快把他们救活,这也是一大笔钱哪!
乙 盆花也卖?
甲 不卖跟我这等死?
乙 你倒成好心眼了。
甲 卖到这个程度,我基本上悟出一个道理。
乙 什么呢?
甲 敢情人活在世界上,干什么都能上瘾。钓鱼上瘾、打猎上瘾、抽烟上瘾、喝酒上瘾、泡妞上瘾、赌博上瘾、打麻将上瘾、玩扑克上瘾、读书上瘾、网恋上瘾、旅游上瘾、探险上瘾、栽花种草上瘾、发明创造上瘾……
乙 逮着什么都卖也上瘾!
甲 对了!您真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乙 (生气)一个懒汉的心里话。
甲 干吗说我懒汉哪?我卖,难道不是劳动?既劳了心也劳了力?
乙 有本事你把你那房子卖了!
甲 嘿!你又说着了!我这两天正找买主呢!
乙 (惊)真卖呀?!
甲 那还有假?正经标的20万呢!
乙 你媳妇她不拦你?
甲 (鄙夷地)她?早跑了!
乙 跑……了?是什么意思?
甲 跑了就是跑了呗。
乙 离婚了?
甲 差不多吧。
乙 为什么呀?
甲 (故做轻松)她看我那一卖到底的架势,害怕了,怕哪天把她给卖了!
乙 原来逃命去了!那……你儿子呢?
甲 高中一毕业,就和同学借了钱,出国留学去了。
乙 孩子也吓跑了。
甲 在外头给人端盘子,擦皮鞋,跑速递、教汉语……说是不回来了。
乙 是不敢回来了。合着你是因为伤心,才打算卖房子的?
甲 不是不是。老婆孩子都活的挺健康的,我有什么可伤心的?看不见票子才伤心呢!看不见票子,我寻死的心都有。我是想自己救自己一命,才决定卖房子的。
乙 卖了房子,你住哪儿啊?
甲 我租房啊。一个一居室,月租900块,一年一万,我那卖房的钱够住二十年的了。
乙 你就不吃不喝啦?
甲 还有一个方案,省心、省钱。
乙 说说?
甲 去敬老院。现在的敬老院可好啦——管吃管住管照顾,高龄老人有陪护,养老送终赛儿女,谁不想去享清福?
乙 好!——你要是进了敬老院,就不卖了吧?
甲 怎能不卖呢?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吗?活到老,卖到老!
乙 人家那是活到老,学到老!
甲 别提那个“学”字啊!
乙 得。那你还能卖什么呢?
甲 我卖我自己呀!
乙 (惊讶)你自己?!
甲 比如,我卖角膜!
乙 噢?
甲 听说可以让瞎子复明。
乙 说来说去,就这一卖好。
甲 (醒悟)不行!卖角膜那是以后的事,我在卖角膜以前,要先卖点别的。
乙 是得好好安排安排。
甲 我先把肾卖掉一个!
乙 嚯!怪吓人的。
甲 人不是都有两个肾吗?卖掉一个,据说不耽误吃喝。
乙 (讥讽)哦,还有赚头。
甲 有需要肝儿的没有?
乙 你问谁呢?
甲 我问你哪!你给我打听打听,有得了肝硬变、肝囊肿、肝坏死需要植入健康肝脏的,我可以给他切下来一点儿。
乙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甲 干吗别扭啊?你再看看我这儿,(比划腹部)我这是什么?
乙 肚子呀!
甲 肚子里是什么?
乙 脑满肠肥——肠子呀!全是肥肠,对不对?
甲 知道就好。要有得了肠坏死、肠梗阻、肠溃疡需要换根肠子的,尽管
说,我给他抖搂抖搂,摘腾个一米两米的没问题。
乙 更恶心了。还没听说过有移植肠子的。
甲 也许以后就有了呢!现如今科学这么发达,往后移植什么不行啊!
乙 说的是呢!哎,我可听说有卖血的!
甲 对,这也在我的安排之中。
乙 白提醒了!
甲 最后,我就要把我这一百多斤整个卖了!
乙 啊?买你整个干吗?
甲 医学研究。
乙 (深意地)是得对你好好研究研究。最好是重点研究这个部位(比指头部)解刨学恐怕会有新的发现。——不过,也没有买一个大活人研究的啊!
甲 我是说我死后。
乙 噢,遗体捐赠。
甲 (急)干吗捐赠?不要钱?(剧烈摇头)不不不!我卖!懂不懂?卖!
乙 你死了还怎么卖呀?
甲 把钱打入我的存折啊!
乙 嘿!你还想把钱带到阴曹地府啊?
甲 都说钱这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我可不信!我就是要“生没带来,死要带走!”
乙 你呀!你赶紧死去吧你!
[ 完 ]
2004年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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